历史演义小说如《三国演义》,以帝王为叙事核心,依托真实历史事件展开;而英雄传奇小说如《水浒传》,则以传奇英雄为主体,故事素材更加广泛,具有题材和人物“世代积累”的特色。《隋唐演义》则可以看作是历史演义与英雄传奇的融合体。
一、小说基本情况
《隋唐演义》成书于康熙年间,作者是褚人获。全书共计100回,叙述内容起于隋朝建立(581年),止于唐玄宗李隆基去世(762年),时间跨度超过180年。小说中没有一个贯穿全书的主角,主线围绕一对有情人——隋炀帝朱贵儿和唐明皇杨玉环——的两世姻缘展开,同时穿插大量以秦琼等英雄人物为主体的传奇故事。
我个人将《隋唐演义》的内容概括为:隋唐历史与传奇的汇总,以及隋炀帝和唐明皇前世今生的缠绵纠葛。褚人获从大量正史、野史、笔记、戏曲、小说和民间传说中搜集隋唐故事,并按自身创作理念将它们整合编纂成这部小说。
展开剩余87%他的资料来源包括:《隋唐两朝志传》、《隋炀帝艳史》、《隋史遗文》、《杨太真外传》、《梅妃传》、《通鉴纲目》、《太平广记》等众多书籍。这种博采众长使得《隋唐演义》成为隋唐题材的集大成之作,但也导致小说的主题思想显得较为散乱,不够鲜明。
总的来说,褚人获写这部作品既是为了宣扬封建伦理,又是对传奇故事的一次汇编。他在书中自述写作目的:“草泽英雄收拾败局,名姓可长存天地,这番勾引那人出来,成一本史书,写不到人间并不曾知得的一种奇谈。”——而秦琼的名字更是被直言写入书中。
二、两世姻缘
《隋唐演义》中一个颇为有趣的设定是李隆基的前世是朱贵儿,而隋炀帝则转世为杨玉环,李密降唐复叛后被杀,转世成为武则天。如今很多人喜欢的“性转版”梗,古人早已玩得出神入化。
褚人获将隋炀帝塑造成一位多情而博爱的帝王。宣华夫人去世,隋炀帝深感悲痛,无美人相伴时,只能搂着内监痛饮。萧后常通过改变装扮逗他开心,隋炀帝也包容她爱吃醋的脾气。
隋炀帝后宫的十六位夫人各有才貌和性格,即使同为一夫之妻,她们之间仍能和谐共处,时常一起欢乐玩耍。宫变期间,这些夫人或忍辱负重保护隋炀帝的后嗣,或殉节以表忠心。
——这反映出古代男性心目中理想的家庭氛围:妻妾同心,忠贞于一夫,即便丈夫失败,女性仍然坚守。
作者在描写南陈、隋、唐及乱世政权时,明显带有一种价值倾向:皇帝本无大错,亡国皆因女人所致。
不过隋炀帝在书中仍被塑造为大反派:烝父妾,陷害亲兄,弑父君。即位后只图享乐,致使民不聊生、天下大乱。此设定既展示了秦琼被迫弃官投奔瓦岗寨的无奈,也奠定了“天亡隋兴唐”的历史主旋律。
看似矛盾的形象让隋炀帝显得复杂立体:有女人为他殉节,有男人愿为他自宫自尽——王义甚至准备割去自己生殖器以便24小时陪伴炀帝。炀帝死后,几位夫人护送赵王至突厥,赵王被拥立为可汗,最终殉国。
相比之下,李隆基形象平淡许多。小说淡化他开创“开元盛世”的丰功伟绩,聚焦其与杨玉环的爱情纠葛,塑造成好色且软弱的昏君形象。
朱贵儿能脱颖而出,与隋炀帝两世姻缘密切相关:隋炀帝患病时,她割肉煎药;两人指天发誓愿来生结为夫妻;宫变时她怒斥叛贼殉节——这些描写反映了明清男性对女性贞节的高度推崇,认为只有保持贞节才有重生的可能。
三、秦琼
秦琼是大唐开国忠孝节义的典范功臣。小说中到处充斥对他的赞扬,比如“叔宝是个有趣的人,越得意越谨慎”,魏征称赞他“天性至孝,友谊必守其义”。
小说重点强调秦琼对唐朝的忠诚,却回避他对隋朝的忠诚问题。
秦琼出身将门,祖父秦旭是北齐的领军大将,战死忠节;父亲秦彝为北齐大将军,城破后自杀,忠君精神代代相传。秦琼怀揣梦想:带兵立功,立功封侯,荣耀家族。
但他在隋朝遭诬陷为盗,流放边疆,屡遭陷害,无法实现理想,只得依附李唐。其玄孙秦国桢为唐玄宗时期的状元,兄长秦国模在肃宗朝仍受重用。
秦琼的孝顺表现在对母亲宁氏的无微不至的照料上。即便做捕快,他宁愿弃官去瓦岗寨,寄居单雄信和罗艺家中,内心始终想念家中母亲。秦琼为母亲办过60、80、90岁三次寿宴。宁氏105岁时参加武则天举办的“千媪宴”,获武则天旌表。宁氏去世,秦琼悲痛过度致病,很快辞世。
秦琼与单雄信等人的交情,体现出他的义气。他被捕快裹挟抓盗贼时得知是程咬金抢官银,马上烧毁官府文书。单雄信因私怨不愿投唐,被俘后秦琼苦苦求情,甚至带头割股以示决心,还促成秦怀玉与单雄信女儿订亲。李密与秦琼相识于瓦岗寨,兵败后李密先降唐,秦琼依然坚守前线。李密死后,秦琼与徐懋功为其操办丧礼。
但历史真实情况是,秦琼多次变换效忠对象,仕隋、投王世充、入瓦岗寨、归唐军,几易其主,与褚人获心目中“完美忠臣”的形象差距甚远。
为符合理想人设,褚人获对秦琼的真实经历进行了篡改和润饰:秦琼从未投靠王世充,仕隋是受母亲和朋友劝说,加入瓦岗寨是被逼无奈,加入唐军则是形势使然,李密率先投降。秦琼被描绘成有眼光的英雄,天命兴唐灭隋。
褚人获把秦琼塑造成箭靶型人物,许多别人做的事情被写成秦琼的功绩,而他做过却不符合作者价值观的事则被隐瞒或美化,凸显他的无奈。
如史料和笔记中,割股行刑、安排单雄信后事的是徐世勣,褚人获却写成秦琼的行为。
玄武门之变是李世民与亲兄弟争权,违背儒家伦理,秦琼不能参与,作者安插他外出作战,对此毫不知情。
但玄武门是李世民即位关键,秦琼作为其重要将领,不参与难体现忠心,故安排秦怀玉打败李元吉,助李世民斩首。
秦琼也使武则天这个褚人获心中的反派形象稍显正面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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